幕末浪漫譚 第二幕 東海道 幕二之四
第二幕 東海道 -- 幕二之四 --
「我自己來就好。」薰想接過湯碗，卻被巴瞪了一眼…
被這麼一蹬，薰手都還沒伸過去就先縮回來。巴是沒什麼表情，不過薰最近都可以明顯感受到巴的情緒。
「妳想再讓傷口裂開?」巴冷冷的說道。
薰安分的搖搖頭，乖乖的張嘴去接巴湯勺裡的東西。
「哈哈哈，」一旁的比谷笑的很不客氣，「薰姑娘原來是懼內的命啊。」
這麼一笑害薰嗆到，咳得太用力拉到傷口，整個人疼的渾身抽蓄縮成一團，幸好巴手腳俐落，很快就幫薰調整回比較舒適的狀態。
「不用這麼緊張，她都這麼生龍活虎的，嗆不死人的。」看著巴投過來責備的眼神，比谷是一派輕鬆，「傷這麼重都被閻王給踢回來，命硬的跟我那個不成材弟子有得拼呢。」
「弟子?」巴一邊幫薰順氣邊問。
「幾年前收留的小鬼，跟妳們一樣是從強盜手下僥倖生還的小子，學了點皮毛就跑掉了，現在人好像是在京都吧。」
弟子?京都?比谷?等等，這個似乎…
薰努力的釐清自己的思緒，因為最近太常重複著重傷、休息、打架然後又重傷的循環，腦子都變的不好使了。此行的目的是要到京都去找巴的未婚夫清里先生，清里先生是在京都被劍心殺死的，巴會因為這事情找劍心復仇，為了避免這件事情，必須得在清里先生遇上劍心前把清里先生帶回江戶才行。
「比谷先生!您曉得現在劍心在哪裡嗎?」薰連忙問，此次京都行都不曉得拖延多久了，要是沒趕上一切都白費了。
「我只知道他人在京都…」說到一半比谷向著薰撇了一眼，薰忽然感受到一股壓力，身體撐不住往巴懷裡倒過去。
「薰?」薰臉色突然刷白，巴連忙扶住她。
「薰姑娘，妳怎麼曉得我弟子的名字，我可一次都沒提過。」
比谷給的壓力更強了，薰覺得反胃，剛剛吃下去的東西一下子湧到喉頭，讓她很想吐。
「比谷先生!」雖然比谷的劍壓是針對薰而來，在一旁的巴卻也感受的到薰的不適。
「如果你們是想打探劍心或是飛天御劍流的消息，就死心吧，我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我沒興趣攪和這淌混水。」
薰終究是沒能忍住，剛剛吃進去的東西都全數吐了出來，顯得相當狼狽，巴則全身充滿戒備的將薰護在懷裡，手上還緊握著脇差。
看上就像是我在欺負人呢…
比谷將劍氣收了回來，薰整個人才放鬆下來，而巴仍戒備著，一刻都不能分神。
本來的好心情全壞了，比谷拎起小酒罈，準備到外頭解解悶，薰卻叫住了他。
「比谷先生…」肚子裡的東西都吐出來後，薰反而覺得好多了，「麻煩您告訴我關於劍心的下落，這件事情很重要，會關係到很多人的性命…」
吃了苦頭還正面的討消息，真是學不乖。比谷這次沒在對薰施壓，怕那弱不禁風的身骨子一下就見閻王去了。
「妳是哪邊派來的人?又憑什麼我得告訴妳?」
薰喘著氣，「我不是幕府的人也不是維新的志士，我哪邊的人都不是，我只是要去京都找一個人，在他被劍心殺掉之前找到他。」
「薰…?」巴不明白薰怎麼會突然說出一些先前都沒提過的事情，薰只是按住巴的肩膀，對她微微一笑，似乎像是在說”不用擔心”
會有被劍心暗殺的機會的人多半都是幕府要員，就算不是幕府的人也脫不了太大的關係。只不過這樣直接的問法又不像是訓練有素的諜報人員…
面對著薰直接且肯定的目光，比谷似乎看到當年不顧一切也要下山的劍心的樣子。
「行，我可以告訴妳。」比谷將小酒罈放下，「薰姑娘也是一名劍客吧，如果你打贏我的話，妳想問什麼都可以。」
「……」薰猶豫了，就算她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也不可能打贏劍心的師傅。
「如果放棄就算了，我就當這是妳傷還沒好的胡言亂語。」
就在薰還在掙扎時，巴先應聲了。
「那能讓我比嗎?」
「巴姑娘!?」薰十分震驚。
「喔?」比谷無所謂的笑笑，「誰來都行，兩個一起上也無所謂。」
「那我就失禮了。」巴正要起身，薰馬上拉住她!
「等等!妳打不贏他的，比谷先生可是連巨人都可以扳倒的非人類啊!」因為慌亂，薰已經顧不得這是過去，把未來的事情都講出來了!
「原來我被傳成連巨人都能打敗的形象啊。」比谷得意的摸摸下巴。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更何況，薰很想知道關於那個劍心的下落吧。」
「那是因為、因為、因為清里先生、那個、就是…」腦袋裡亂成一團，連講話都跟著結巴，說了半天組織不出完整的內容，最後便把心一橫!
「我來比!」啊，不管了，豁出去了!
「不行。」巴一下就拒絕這個提議，「妳都說比谷先生能打贏一頭熊了，更何況是一個還負傷的人。」
什麼時候變成熊的?
「妳方才也說了”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更何況沒有太多時間了。」反正最糟不過就跟現在一樣，打贏就能得到情報，怎麼樣都划得來。
「妳的傷根本就還沒好!」一反常態的平靜，薰看見了巴慍怒的神情。
「不要緊的，比谷先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這只是個點到為止的比試。」
“居然隨意就把規則給改了。”一旁比谷從容的等著她們的結論。
「那麼就由我來比試也可以。」巴仍舊反對薰的決定，薰現在看起來風吹就會折了，怎能讓她打架。
「那麼，我輸了就換巴上場，如何?」
「薰…」如果兩個人都得比，巴就沒有理由說不行了。
「那就這樣敲定了。」
薰拿著刀站在外頭，刀身變得很沉重，身體也是，仍舊相當不靈活，身上的傷口無一處不向她劇烈的抗議著，光是站著就已經非常吃力。
比谷站在薰對面約三尺的距離，緩緩的抽出刀，「先說在前頭，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薰嚥了口口水。
巴很焦慮的站在一旁，手中的脇差攢的緊緊的，一有不對她就會去中止這個胡來的比試。
「不把刀鞘拿掉嗎?」比谷指著薰手上的那把將刀鞘緊緊跟刀柄綁在一起的刀。
「神谷活心流不用真刀，不過因為沒有木刀的關係，只能拿這個來充數。」薰調整自己的呼吸，盡量不去理會身體上的不適。
「真是奇特的流派，認為光憑著木刀就可以殺人不會太天真了嗎?」
「神谷活心流揮的是活人劍，用來救人不殺人的。」擺出中段的架式，薰深吸一口氣。
「天真。」
比谷話音一落，人就忽然從眼前消失不見!
感受到強大的劍壓，薰連忙向右側抵擋，比谷的刀重擊在薰的刀身上，力道之大讓薰向旁邊推退了好幾步。比谷沒有給薰喘息的時間，頻繁的攻擊著，薰完全抓不住比谷的行蹤，只能在極度接近時憑著長年練劍下來對劍氣的直覺去抵擋。
「劍是凶器，劍術即是殺人術，在這種動亂的時代，說著以劍救人這種虛妄的話，實在太天真了。」念在薰是女人又是傷患，無論是速度還是攻擊的力道，比谷都已經放了很多水。
這樣的說法卻刺激到薰的神經，「才不是虛妄的話，在未來這樣的理想一定會實現的，這個時代的人們所付出的一切一定會讓那樣的理想實現的!」
「那也得等活得到未來才行。」比谷一個閃身，切進薰防禦的死角裡，用刀背擊中薰的肋骨，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斷裂的瞬間。
「夠了!」巴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衝出去!護在薰的旁邊。
薰倒在地上，刀也握不住的落到一旁。
「如果妳們還要前往京都的話就認清現實吧，妳的活人劍連妳自己都救不了。」
她們後來又多待了一日便告別了比谷清十郎，比谷也很乾脆不留人也不收巴留下來作為謝禮的金錢。盡早離開是兩人共同的決議，薰的想法是不能再耽擱下去，到京都後還得尋找清里先生的下落，要是在慢點可能會趕不上，巴的考量是要是再繼續待在比谷先生那，多比試個幾次薰的小命就沒了。
「走得動嗎?」一路上都是巴攙著薰在走，前進的速度相當緩慢。
「還行…」薰喘著氣，估量著自己身體的限度，「應該可以再撐個一兩里…」
巴感受的到薰的心跳很快，汗也出的很厲害，手卻很冷臉色也很難看，「我們先歇會吧。」
「嗯。」薰沒有反對。
她們找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地坐下來，薰靠在巴的身上，似乎這麼做就可以讓疼痛減緩，巴則是在每次休息時都會小心的檢查薰的狀況。
傷口復原的情況很糟糕…
巴的手輕輕貼在薰身上重疊交錯的繃帶上，好不容易有一點起色又跟比谷先生弄個胡來的比試，舊傷沒得到休息又添新的傷害，現今又不得不趕路，巴很害怕薰撐不到京都就垮下去。
「怎麼?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薰的頭依在巴的肩上，睜開眼就可以看見巴的側臉。
「有嗎?」巴認為自己一直以來都沒什麼表情的。
「嗯…直覺…」最近都能從巴沒什麼情緒變化的神情裡猜中她現在的想法，這讓薰心裡有點小小的得意。
「妳才是那個臉色很不好的人，要不要喝點水?」
薰稍稍點頭。
她們歇息了好一會才繼續前行，接下來的路程依舊是走走停停，夕陽逐漸西下，可離京都還有好一段距離，這附近有沒有住戶，看樣子只能露宿了。
「薰，我們得找個地方過夜。」巴徵詢著薰的意見，後者則毫無反應。
「薰?」沒聽見攙著的人的回應，巴低下頭。
薰的臉變得很紅，人看起來神智不清的幾乎是憑著巴才能站立，巴將手心貼到薰的額頭上，溫度非常的高。巴扶著薰坐下，然後稍微攤開薰的衣襟，從繃帶的細縫中滲了一點血水出來。
怎麼辦?
該怎麼辦才好?
「薰，妳聽得見我說話?」巴將手心貼在薰發燙的臉頰上，薰稍微點了頭表示。
這附近有沒有人?
巴向著路的兩頭張望，只看見路邊的蘆葦隨晚風搖晃，一點人影都沒有。
巴把自己披著的外衣脫下，將薰裹的嚴嚴實實的，薰想反應些什麼可是身體早已不聽使喚，只能由著巴動作。巴用綁帶把自己和服的袖子的下襬給繫在肩上，把行李背到胸前，然後背對著薰蹲下身，把薰給背起來。
不能在這裡露宿。
這是巴當下做的判斷，要是再遇到個強盜，她們沒有任何抵禦能力，而且薰的傷勢拖不得，得快點找個人多安穩的地方落腳。
從黃昏走到天黑，這段路就像沒有盡頭似的，巴現在滿身是汗，腳也因為負重長途跋涉而磨破出血，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儘管如此，只要聽到背上的人還有些回應就會讓她甘於這些。
「…巴…巴…」耳邊傳來薰類似呢喃的聲音。
「不舒服嗎?」巴稍稍減慢了行走的速度。
「我好多了…放我下來走吧。」
「在一會就要進京都了，再忍耐一會。」巴沒有接受薰的提議，她曉得薰只是不想讓她受累。
「巴…謝謝妳…」薰稍稍收緊了抱著巴的手。
「謝什麼，我們不是夫婦嗎?」感受到薰的動作，巴微微的笑了。
薰也跟著笑了，「嗯…說的也是呢…」
終於在夜明之前，她們抵達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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