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浪漫譚 第四幕 京都近郊 幕四之二
第四幕 京都近郊 --幕四之二--
睜開眼睛看到是個陌生的房頂，幸許是被好心人所救，薰試著動動自己的四肢，看樣子都還好好的，雖然有些莫名的抽痛。邊上沒有其它人在，從窗外透進的光看來是白天，屋外隱隱可以聽見小孩嬉鬧的聲音。
等意識更清明點，薰試著從床榻上坐起，不動還好，這一動身體各處的疼痛蜂擁而至，活生生被撕開的痛感使薰撐不住趴回塌上。才這麼一個動作就讓薰大汗淋漓，身體笨重的不像是自己的。她咬著牙想再試一次，可這次手不再聽她的話，兩手都抖的不停，連握拳都變得吃力。
「薰!」一道女聲從門口傳來，接著是一籃子東西掉落的地面的聲音，腳步聲快速的由遠而近，一雙手伸過她的腋下幫助她翻躺回榻上。
背著光，薰眨了幾次眼才看清來人的樣貌。那個仿如人偶的精緻臉龐，以及深邃如夜的雙眸，還有熟悉的…白梅香。
薰看著眼前的人，笑著笑著便哭了出來。
「是我死了嗎?還是說是在作夢?如果是夢就別醒了…」薰吃力的抬起手想勾著眼前的人。
巴握住薰的手貼在耳際:「傻瓜…這是我要說的話…」
「…巴，我能抱抱妳嗎?」這些美好的不像真的，薰一點實感也沒有。
巴稍稍紅了臉，卻是俯下身讓躺著的薰方便摟她，薰的手臂沒什麼力氣，只能軟軟的貼在巴的背上。
「我以為妳已經…我在京都打聽不到妳的消息，只好回江戶找妳，可是妳們家人去樓空，一個人也不在，好不容易找到清里，然後他說、他說妳已經死了，被殺手為了封口殺死了。我不想信那是真的，又回到京都，卻找不到妳…我好害怕、好後悔，為什麼鼓吹妳去京都，為什麼在妳需要的時候沒有待在妳身邊，為什麼…」
薰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巴輕輕的摸著薰的頭，像是在安撫孩子一樣。
「嗚…嗚嗚…」
巴捧起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臉，薰吸了吸鼻子眨眨眼，不明白巴想做什麼，下一瞬，臉頰就被巴擰住左右向外拉。
「嗚…?」薰整個懵了。
「懲罰妳不告而別。」巴沒有拉的很用力，可是也不打算放開，「妳那晚離開後就沒有再回來，只留下沾滿血的佩刀，妳知道我有多絕望…我痛苦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埋怨妳、埋怨自己，當時就算哭著求妳都不該讓妳去的。」巴說著也忍不住哽咽。
「再看到妳我高興的不得了，可是妳又是這傷痕累累的模樣在鬼門關前徘徊，為什麼妳就不能好好珍惜妳自己呢!」
「這股速因微…」(這個是因為)
咕嚕。咕嚕嚕。
薰的肚子叫聲不識趣的打斷自己要說的話，她頓時滿臉通紅。
巴終於放開手:「妳好幾日沒進食了，我先弄點吃的吧，你稍微等我一下。」
抱進門的食材方才灑落一地，只能再拿出去到井邊洗了。
「我來…」薰作勢就想起身。
巴不費吹灰之力輕易的將薰押回榻上:「現在就連我都可以輕鬆推倒妳…」
瞬間拉近距離，薰可以聞到巴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白梅香。
巴貼在她耳邊說話，惹得薰脖頸間一陣酥麻。
「過來只會給我添麻煩，乖乖躺著就是幫我天大的忙了。」
語氣裡有著顯而易見的慍怒，薰不敢造次，乖乖的翻身縮進被子裡，無奈她還翻不過去，一用力身體全身傳來觸電般的劇痛，疼的她齜牙裂嘴。
最後還是巴幫她翻過去。
用過飯的午後，陽光暖呼呼的，薰靠牆坐在一旁沒一會眼皮又重了起來，打一下盹又馬上搖搖頭強打精神。在一旁縫衣服的巴重複看了好幾次薰打瞌睡後又緊張的搖醒自己，剛開始還覺得有趣的，看久了也就怪可憐的。
「躺下來睡吧，舒服點。」
薰搖搖頭:「我不想睡，精神的很。」
「喔?今天是幾月幾日?現在的天皇是誰?一百文錢借走三十七文花掉六十六文進帳四十五文，最後剩下多少文?」
「哎──咦，等等，文久四年，幾月來著、十月?現在是德川?哎哎哎!還有剩錢嗎?」薰抱著頭整個腦袋運轉過熱。
巴摀著嘴輕笑:「逗妳的，妳真打算算出來?去睡吧。」
沒能一時回答出來讓薰很洩氣，她好歹是讀過書的。
「妳問了年月我才想到，妳怎麼會遇到我?我人應該在京都附近，至少我最後的印象是這樣，這裡是哪?妳怎麼會在這?是江戶嗎?」
「妳得先告訴我離開那晚上發生了甚麼事情，為何之後妳會毫無音訊，清里派來接應我的人說妳死了，找不到妳的遺體也沒有妳的下落…」
「那個、我、那天晚上…」薰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是否該把差點被劍心殺死這件事情說出來，巴應該是不認識劍心的隨便說是殺手應該也無妨，但要是又被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差點死了的話…
「──不願意說就罷了。」巴放下手上的針線活起身。「我去外頭打點水進來。」
「等等!巴!」看著巴走出門，薰慌了，怕要是巴離開後會不會就再也見不到，那種痛苦她不想再嚐一次，急的想抓住巴，偏偏手腳就是笨，不受控制的跌趴在地上。
聽到薰摔倒的聲響巴終究還是心軟的回頭了，比起心理的難受她更看不過薰受苦。只能走回去把那人扶起來坐好。
看到巴既生氣卻又無奈的樣子，薰知道自己讓她難過了，自己也很討厭被人蒙在鼓裡的感受，心一橫，薰開始解自己的衣服帶子。
「妳幹什麼?」薰的動作讓巴懵了。
雖然替薰包紮時沒少看過她的身體，可本人當面脫又是另一回事。
巴的反應讓薰也跟著尷尬，臉微微的泛紅，「這裡，有個顏色比較深的疤。」
把上衣褪下間，薰指著自己靠近心口處的地方，確實有道約莫一吋寬顏色特別深的疤痕，巴前些日替薰換藥時就有注意到，跟一般的刀傷比起來這個傷口實在太小…
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從背脊一路冷到腳底，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傷痕只能是刀子穿透身體留下的。
薰摟住巴發抖的身子說:「對不起，那個時候沒有辦法連絡妳，我也以為、肯定活不成了，說來也奇怪，那時候其實沒那麼害怕的，可能是腦門充血了吧，現在想起來真不踏實…」說到後來薰的尾音忍不住發顫。
巴緊緊的抱著眼前的人，攢著她的衣服，就像這輩子再也不分開。
薰後來花了一下午說了她怎麼又從江戶回來京都。
在江戶得到巴的死訊後，薰不願相信那是事實，決定回京都找人。
苦於沒有線索無頭蒼蠅一樣毫無頭緒，那時才憶起失蹤的雪代緣，巴的弟弟，若他也得知巴的死訊以緣的性格定是要復仇，決定朝於緣這個方向著手。
經過禁門之變，京都肅殺氣息瀰漫城裡，居民們草木皆兵，薰打扮成武士的樣子又四處打探消息，很快就被新撰組盯上。
薰遇到了還是壬生狼的齊藤一，跟遇到還是斬人的劍心一樣，幾乎要了她的命，只不過不曉得齊藤一為何刻意放過她，是因為知道這樣的傷勢就算逃走也活不了，還是想讓她去找同伴好一口氣剿了巢穴，總之留了一口氣給她讓她有機會逃到城外。
應該是覺得活不成吧。巴不敢想像要是農民晚一點發現薰會是怎樣的光景。
薰獲救後不久便有官府的人找來這偏僻的農村，這個時代最不缺的便是屍體，巴跟劍心弄了一具跟薰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屍體換上薰的衣服棄置在沒什麼人會經過的田野，官府的人似乎見怪不怪隨便的看看就交差，連屍體都沒有帶走。
這件事情，巴不打算告訴薰。
「…所以這裡離京都很近啊。也對，受傷了我也跑不了多遠。」薰喝了口水，久沒說話一口氣說了整個下午的話使她嗓子有點啞，「巴妳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裡?有熟識的人嗎?」
「我不是一個人住。因為一些原因我跟某人住在一起，那個某人妳也認識，現在的時間…」巴看向窗外，黃昏時分太陽正要落下山頭，「他差不多該要回來了。」
「我認識的人?他?是誰啊?」在這個時代，薰在京都認識的人屈指可數，而且沒人住在郊區。
此時就聽到屋外有人打招呼的聲音，那個聲音薰是熟悉的，無論是在她的時代或者是這個時代，各種意義上都令她難忘。
薰難以置信的看向巴，「不、不可能，沒道理啊，怎麼會、怎麼可能…為什麼…」
門刷的一聲被打開，拎著藥籃的紅髮矮瘦男子出現在眼前。
「哎呀，妳醒了?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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