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浪漫譚 第四幕 京都近郊 幕四之七
第四幕 京都近郊 --幕四之七--
下雪了。
與灑滿一地的鮮血形成鮮明的對比，紅的令人刺目。
巴跌坐在地上，征征的望著倒在另一邊的人，前一秒出現在她面前，然後用力的把她推開，刀落下，鮮血濺滿天際。
那隻推開她的手，被分離成兩截，前臂就落在她身旁，快速的失去血色。
啊…
啊啊啊…
不…
不──
「薰──」
巴連滾帶爬的跑到薰的身邊去，斷掉的左手臂大量的出血，白骨突出於血肉之外，巴把身上所有能脫的衣物都脫下來緊緊的纏在傷口上，布料很快的被血液浸濕，薰的嘴唇逐漸泛紫。
「不要!不可以!說好要一起回江戶的…不可以死…」
「巴…」薰費力的抬起剩下的右手，好不容易觸及巴的臉龐後又乏力的落下。
她想說別哭，她想告訴她太好了妳沒事，卻連呼吸都感到疲憊。
「薰?薰…薰……薰!」看著眼前人無力的閉上眼，恐懼感滲透進四肢百骸。
不要!她不想失去她!
在前面遭受陷阱的劍心，眼睛直視強光導致暫時失去視力，等到恢復後第一眼看到是巴抱著斷臂的薰坐在雪地裡，與他廝殺的老人躺倒在一旁已失去呼吸。
他馬上意識到，老人使用拳法應戰，只有可能是他誤砍了薰!
方才他感到有人跑過來，卻因孤注一擲沒有停手，老人多半因為突然有人介入瞬間遲疑才被他斬殺。
劍心連忙靠過去查看情況，「找麻繩!靠布料不夠，要找繩子先綁住傷口止血!」。
薰因為失血陷入昏迷，所幸氣溫很低，讓失血的速度減慢，只不過繼續下去也不樂觀。
「麻繩在這!」緣背著一綑繩子從破廟裡跑出來。
緣跑進破廟後發現沒人，走出來注意戰況時，正好目睹了薰把巴推開的那一幕，接著看到劍心一刀劈向敵對老人的同時砍斷了薰的左手。
劍心用麻繩緊緊的綑住薰的斷肢，巴挖周圍的雪塞進衣服裡面包在斷肢周圍減緩出血。
「先下山，這裡太冷了。待在這裡她會撐不住!」劍心背起薰，巴跟在旁邊把薰的傷口抬高。
「緣你先跑下山備馬車!要進城找大夫!」
緣點點頭就鑽進樹叢裡抄近路下山。
劍心的腳程很快，巴很快就被落下，山路崎嶇不平，穿和服更不好走，一不小心摔倒在路上。
聽到聲音劍心回頭，「巴!」
「你先走!快去，不要耽擱了，我很快就會跟上!」巴從地上爬起，腳踝傳來強烈的疼痛，應該是扭傷了。
劍心猶疑了一下，很快的向著山下奔去。
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巴咬咬牙撐起身體，扶著樹幹逐步向山下走。
出了山口，劍心便瞧見備好馬車等在那的緣，馬車伕聽緣說山裡有人受傷才來幫忙，沒想到卻來了個滿身血的武士，不想惹上麻煩，馬車伕駕馬就想跑。
劍心見狀凌空一躍跳上馬背順手打暈車伕。
「抱歉。」
把昏倒的車伕跟薰搬到馬車上，薰的身體凍的跟冰棍一樣，劍心探探鼻息，還有呼吸卻氣若游絲。
跳回馬背劍心駕馬要走，緣此時拉住韁繩。
「姐姐呢!」緣在山口東張西望，遲遲不見人影，看到劍心奪了馬車就想走，氣急敗壞的扯住。
「巴姑娘在後頭走，等會會出現，薰姑娘的傷勢拖不得，得趕緊進城療傷!」
「你居然扔姐姐一個人在山裡!」緣死活不肯放手，把韁繩捲上自己的臂膀，「回去找她!不然誰也別想走!」
這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啊!
扔巴在山裡劍心也是萬不得已，估量現在是冬季山裡沒野獸，劍心才下此決斷，要是連薰也延誤救治豈不兩頭空。
緣才管不了這麼多，於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巴，其它都是次要的，就算薰是巴的救命恩人也一樣。
劍心正提氣乾脆把緣打暈省事，此時巴從山口一跛一跛的走出。
看到劍心跟緣僵直不下，巴心急道:「怎麼還在這!」
「姐姐!」看到巴，緣興高采烈的跑過去。
巴一顆心都繫在薰的傷勢上，忽略緣逕直向著馬車走過去。
被冷落的緣心裡不是滋味，沉著臉爬上馬車。
一行人都上車後，劍心駕馬往城裡奔去。
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被武士刀所傷的患者沒有大夫想碰，怕招惹上麻煩，最後劍心不得已只好找上同樣躲藏在城裡當大夫的志士。
「緋村兄您這事我難辦啊!」
不是他不願，可現在城裡盯得緊，稍有點動靜都會暴露身分。如果是為了救治同為志士的兄弟也就罷了，可為了不相干的人暴露身分，那可多冤。
劍心揪起大夫的衣領將他甩到牆上，「救還是不救?」
那凜冽的殺氣像把峰利的刀直指命門，逼的他不得不應下。
薰被推進診間裡，那個大夫診療時不喜陌生人在，只讓自己熟稔的助手幫忙。三人等在外頭，劍心粗略的包扎自己身上的傷。巴每隔個幾分鐘就會站起來朝著診間裡面張望。
「姐，妳的腳!」巴從山裡出來時緣注意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的，現在發覺巴的腳踝腫的有拳頭這麼大。
巴對此渾然不覺，剛扭到時還疼著，現在已經完全感不到痛。除了焦急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緣看著難受的不得了，拉回姐姐坐下，蹲下身處裡巴扭傷的腳。
「…薰姑娘定會平安無事。」劍心閉上眼，說是安慰巴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平安無事?手都斷了還平安無事?要是沒有遇上她，薰何苦遭這麼多的罪…
為什麼被砍斷手的人不是自己呢…
巴緊握自己的雙手，祈求著她從來不相信的神靈，祈求著奇蹟。
***
該回去了…
事情完成了，妳該走了…
飄飄然的不知身在何處，薰瞇著眼，有個小孩出現在眼前，捧著她的臉，在耳邊呢喃，那個小孩十分面熟，長的好像…
小時候的自己…
從混沌中醒轉，薰如身處五里霧中，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人空蕩蕩的，不踏實。未能讓她迷糊太久，突如其來的疼痛奪去所有思考，讓薰忍不住痛哭失聲，她抓著左肩哀號著，左手臂傳來一陣又一陣疼痛，她疼的整個人都攣縮起來。
「好痛…好痛…啊─哈…啊…」
在一旁連幾日看顧薰的巴累的打盹，聽見哭聲驚醒。
見薰蜷著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哭泣著抽蓄著，不停的發冷汗。
趕緊舒展著她身體，避免壓到尚未痊癒的傷口。
大夫有先知會過巴，說患者醒過來後可能會因為身體還認知不到左手消失而感到疼痛，那種疼痛不是真傷做為大夫他也無從下手，只得咬牙忍過去了。
「薰、看著我，看著這邊，沒事，沒事了。」巴像哄孩子一般哄著薰，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
「巴…好疼啊…痛…」那只不存在的左手，一下像是被火燒一下像是被刀攪，一下疼過一下，薰右手死死的抓著巴，眼淚不停的湧出，不論怎麼做都絲毫緩解不了疼痛。
巴摟著薰，箝制住薰纏著厚實繃帶的左上臂，那僅剰的臂膀無助的顫抖，巴抿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沒事，沒事的…」她輕輕的順著薰的背，眼淚無助的滑落。
「回家…我想回家…」
「好，我們回家，回家去。」
剛醒過來的薰因為幻肢痛的折騰，沒多久又累的昏睡過去。
巴讓薰躺回榻上，撥開薰汗濕黏在臉上的頭髮，心疼的望著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蛋。
「巴姑娘，方便進去嗎?」門外傳來劍心的聲音。
擦掉自己的淚痕，巴對著門外說，「進來吧。」
劍心滿臉嚴肅的走進來，巴直覺的沒有好消息。
「薰姑娘的情況如何?我剛聽到她醒來的聲音。」劍心坐到薰的旁邊，大略看了一下，他懂些外傷醫療，斷臂這種大傷，除身體外對心理的打擊也不小。
「我從沒看過她疼的這麼厲害。」
巴稍微抬眼，看見劍心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接著說:「什麼事?」
「…我們得走了，在城裡待太久會增加暴露身分的風險，對你們來說也不安全，若情況允許的話，希望明早就回村子。」
對於這樣的提議，巴絲毫不意外。
前些日子就一直聽到劍心跟他的志士夥伴們在外討論如何安置她們的問題，若非劍心要求至少等到薰醒過來再離開，他們怕是早就被這些維新志士扔到大街上。
「我明白了。」
劍心舒了一口氣，「就麻煩妳了，巴姑娘，妳自己也要多休息。」
待劍心離去後，巴放鬆了戒備，此時薰低聲嚶嚀，她伸出手輕輕揉開薰揪結的眉心。短短幾日經歷的太多事，巴頓時感到相當疲憊…
複雜的情緒滿溢胸膛，鬼使神差的彎下身，輕輕的吻在薰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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